《长沙理工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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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麦王子的一段道白

   期次:第396期   作者:■郭言真   查看:42   

  罗新璋先生从北京快递我两本书。一本是方平译《哈姆莱特》,今年3月上海译文社推出。另一本是辜正坤译《哈姆莱特》,去年7月北京外研出版社出版。罗先生对译本饶有兴致,尤其关注哈姆莱特的一段道白。他在辜译本的第62、63页空白处手抄了这段道白的朱生豪译文和方平译文,恰好形成了三种译文的对峙。罗先生曾被柳鸣九先生誉为中国社科院的书法家。此番我将具有明代文征明字风的罗体书法摩挲再三,深感柳先生所言极是。
  三位译者,不仅善译,而且拥有自己的翻译理念。朱生豪的理念是“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围内,保持原作之神韵,必不得已而求其次,亦必以明白晓畅之字句,忠实传达原文之意趣;而于逐字逐句对照式硬译,则未敢赞同。凡遇原文中与中国语法不合之处,往往再三咀嚼,不惜全部更易原文之结构,务使作者之命意豁然呈露,不为晦涩之字句所掩蔽。每译一段竟,必先自拟为读者,察阅译文中有无暧昧不明之处。又必拟为舞台上之演员,审辨语调之是否顺口,音节之是否调和。”方平的理念为“意识到文学翻译是艺术再创作,凝聚着与原作朝夕相处,逐字逐句揣摩的心得体会,再春蚕吐丝般吐纳为与原作风格相适应的文字,这里就体现了译者的独到感受,形成译者对原作的阐释,不再停留于技术上的复制,而是上升为艺术上的再现。尊重原作并不必然意味着对于自己的艺术个性的压抑。文学翻译家的艺术个性有较大的适应性,善于把自己的个性溶化在原作的风格里。”辜正坤标举“多元互补翻译标准”,认为“对于译者来说,翻译标准多元化的思想使他们不至于固执一端,囿于成见,而能博采众家之长,从有意识地欣赏多样化的译风到系统地实践多样化的翻译手法,全面发展自己的翻译才能。”
  在自己的理念控制下,三位译者将丹麦王子的道白打磨成了色彩缤纷的译文。朱译“人类是一件了不起的杰作!多么高贵的理性!多么伟大的力量!多么优美的仪表!多么文雅的举动!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!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!宇宙的精华!万物的灵长!”方译“人,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杰作啊!理性是多么高贵,发挥不尽的才能和智慧;仪表和举止,又多么动人,多么优雅!行动就像天使,明察秋毫,多像个天神,宇宙的精英,万物之灵”。辜译“人这玩意儿真是不得了!高贵的理智!无穷的能力!体态端庄!举止出色!行动有如天使!颖悟宛若天神!世界的娇花!万类的灵长!”显而易见,朱译明白晓畅,原文的神韵意趣完全呈露在译文之中。方译感受独到,溶个性于准确的阐释。辜译无疑是博采众长的产物。
  罗新璋很欣赏朱生豪。他在辜译本的第63页中写道:“朱译昭示:译文可以比原文精彩,出于蓝而胜于蓝”。方译的“宇宙的精英,万物之灵”,辜译的“世界的娇花!万类的灵长!”,其实都是“从朱译精华脱胎而来”。罗先生的评价堪称一语中的。朱生豪披荆斩棘,独闯山林于前,众好汉跟踪追击于后,轻车熟路,自然方便不少。不过对于朱译是否超过原作这一命题,则有待缓缓研讨之。但时至今日,鲜有其他莎译能够彻底胜出朱生豪译本,应该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朱在22岁到32岁这个年龄段翻译莎士比亚,其热情之奔放、意志之坚决、才学之出众,诗情之盎然,恐非一般译者可以攀比。少年朱生豪曾有词作如是:“万里秋云,千山落日,丈夫无事萦心。莽莽长河,风高试与凭临。壮怀惟爱投荒雁,谁更听,琐琐蛩音。潮深深,濯足沧流,逸兴难禁。拿云意气擎天志,笑蚁封兔窟,尘梦酣沉。我有豪情,岂愁绿鬓霜侵。欲挥长剑乘风去。等他年化鹤重寻。尽而今,放眼高歌,唱彻平林。”莎士比亚剧中丹麦王子的道白,朱生豪其所以翻译得那么出类拔萃,那么声情并茂,那么传神逼真,其源或肇始于是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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